一
我是因犹疑而迟到的种子
在季节里蹉跎，趟过故乡的溪水到过远方
我只为翻越山坡而走路
我喜欢风吹树林无拘无束
我眼掠峰恋坐拥云火，在万物的缝隙里伸展腰身
岁月已久，我没有来得及长大
我没来得及长出脚趾，就被埋在地里
就被冻结实了
我的第一根骨头说：冬天萧瑟
且等来年，草长莺飞，天下呈平
我的骨头都说：天下呈平
时间将击穿哀戚的生命
释放欢快的灵魂——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二
春节是应诺而来的梦
钟声一响，度过今天活完此生
在亿万的对联、灯笼、烟花和爆裂的尘埃里
我起灭有度，运止随心
伴随着无法无天的恣意
与最孤独的、最得意的喉咙一起吼：
冬天镇摄万物，而以我的姓氏
万物复活，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此乃冬天之终，寒冬最威严的日子
是父亲整装肃穆出巡的日子
而我们以之为春天之节，狂欢庆祝
看啊，满大街都是无所顾忌的人
即便不真心喜悦，也在全力甩掉忧伤
世界成了另一个世界
亲朋纷沓，友邻亲切
时间格外珍贵，尽可纵情挥霍
三
寂寞的父兄，举杯！
不要怪怨不回家的子女
伴着子夜钟声，举杯！
纪念你们荡然逝去的青春，正由不回家的子女拾回
纪念你们有过的收获
纪念世纪交割的故乡，花有所开，叶有所落
不管有多少容顔老去
不管内心有多少创伤
不管生死忧惧，经历多少残酷的磨难
请纪念它们，然后转过脸来听我说：
当初春的和风吹起，万物以我的姓氏颠倒重生
所有悲伤愁苦，由我挥袖拂去
这一切，算得了什么呢？
我是春天的儿子
被埋得很深，还没来得及长大
但万物皆知我必成风
春天必将使我托身于万物，无拘无束
万物必在我的信仰里，绽出芬芳，迸出欢唱！
我被埋得很深，骨头也并不硬
但我光明，世界就不黑暗
在寒冷静寂的春节
我的父亲坚强，母亲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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