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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说

2022-11-28

善良的朋友啊
你们隔离自身以阻击我
这牺牲精神何其伟大
然而试想想:
树如何隔离其叶子?
海如何隔离其浪花?
你们人类实为一体
深思彼此依存的含义吧

愚钝者啊
你以为肉眼看不到的即不存在
你否认生命的无常
崇尚金钱和权势
那怎么会害怕我呢?
我极其微小简单
进入细胞繁殖,离开细胞死亡
有什么值得你害怕?

固执的人啊
口罩能阻止飞沫传播
却无法阻止伤人的话语
隔离区很快会撤掉
那割裂你们的偏见如何消除?
听吧,咒骂和嘲讽一刻不停
看吧,损害你们的疾病种类繁多,无穷无尽

诚实的心啊
当我被尘世忘却
希望你记得我
我被生命的法则支配伤害了你
那些悲伤和痛楚
是我留给你的礼物

 

欧雪冰
2020年2月19日

赛凡链的故事:从头说起

2021-05-26

很多时候讲述未来其实都是回到过去。

那还是1997年,我在万圣书园工作。当时书店购置的销售系统不好用,就请了一位北大的博士来定制开发,该博士叫胡卫星,也是山西人,朴实无华的一个人,当时电脑尚未普及,他会编程,当然算得上是计算机高手。记得他是用Access做数据库,结合Excel编写了图书销售系统,用了同轴电缆把几台电脑连了网,十分神奇。开发也不顺利,各种编码和调试,有时整夜整认地搞,十分辛苦,我现在仍记得他在最后调试成功时,振臂欢呼的样子。

当时跟他熟了,请教他许多电脑和网络的问题。我当时还是小白,连自己电脑也还没有,偶尔去北大的机房和附近新开的酷梅网吧去尝尝鲜。我当时反复问他一个问题:既然浏览器可以运行网页,那有没有可能也能运行游戏?他好几次也没回答,最后一次说这个想法挺有趣的,也许是可行的,但很难。后来没过几年,网页游戏大行其道。那时的我对技术几乎一无所知,但浏览器给我的影响非常深,因为在互联网刚刚出现的那个年代,它真的非常神奇。现在网络普及了,人们不会再体会到,当通过电话线拔通调制解调器,电子脉冲声响起,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网址,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全新的未来世界。

当时,万圣书园参与策划了国内第一套网络文化丛书,出版后邀请几名作者轮流到清华、北大、人大等高校路演推广,我作为工作人员参与,在台下听得热血沸腾。

2000年,我在忻州他办了可幻电脑研习中心。从北京回到忻州,能把我吸引回来的,就是拥有自己的机房和高配置电脑,可以贪婪地学Photoshop、Flash、Dreamweaver和3D Max、Primiere,这胜过了在北京有趣的朋友和人文环境。我热衷多媒体艺术的概念,同时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萦绕在脑海中:互联网时代,人们可以一起写作同一部作品。我称之为协同写作,并开始尝试。

之后,这个想法就开始生根了。之后许多年,我都在为它做准备。

首先,是学习编程。

其次,了解电影、CG,视频。

安东尼奥尼的中国之痛

2020-09-02

偶然在网上看到2004年应《第一财经》约稿写的一篇旧文,怀念那一段痴迷电影的时光,特收在这里以供回忆。

“ 我只是个懂影像的人, 只有拍摄时, 我才挖掘出现实, 把事物的外貌拍下来并放大, 我尝试挖掘其背后的东西, 除了这事, 我一生中再没有其他成就。” ──安东尼奥尼

意大利“ 国宝级大师”和中国

有个朋友新近看了部纪录片, 在 M SN 里对我说, 大师就是大师!

她说的是安东尼奥尼。

人们对安东尼奥尼深怀景仰, 作为西方现代最重要的、硕果仅存的“ 教父级”导演之一( 他今年已属 92 岁高龄, 与他同时代的电影大师费里尼 、维斯康蒂 、罗伯托·罗塞里尼 、黑泽明等都已去世) , 他的作品影响日益深远, 日益深入人心… …罗兰·巴特说, 安东尼奥尼的作品总是按照对变动的双重警觉而朝向当代世界和他自己, 他的每一部影片都按自己的阶段形成一种历史性的探索, 亦即放弃老问题提出新的质疑。安东尼奥尼给予我们一种欲求的目光, 跟随他长长的镜头, 悄无声息地潜入心灵的深处, 探究最深处的真实。

理解安东尼奥尼需要时间。他的作品深邃的穿透力和他的长镜头一样, 需要大把大把的时间加进来, 才能洞悉。

所幸的是这个倔老头儿有时间, 他仍然活着, 看到了自己被这个世界承认、尊重和景仰, 尽管他已经老迈不堪……

一天, 卡洛·迪卡洛去看望他。他是这次北京“ 安东尼奥尼电影回顾展映”的意大利方策展人, 当时他即将动身前往北京。“ 怎么样, 去中国吧 ?”他开玩笑地对安东尼奥尼说 。“ 走啊, 这就走 !”安东尼奥尼急切地回答 。尽管 20 年来他因为中风丧失了绝大部分语言能力, 却总是

能在听到“ 去中国”的时候说 :“走 ! 这就走 !”中国是这个老人心中的一个痛!

很难想到安东尼奥尼会与上世纪 70 年代的中国扯上关系。80 年代以前的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身份经常是缺席者, 被隔离在以西方国家为主体的世界之外, 像是文化的孤岛。在今天大多数人看来, 那时的中国就是一个颠三倒四的国度, 似乎只有苍白 、荒谬和是非不分 。因此它也被隔离在我们这一代人记忆的彼端, 显得十分遥远。

六七十年代的中国通过电影留给我们的记忆差不多是空白, 除了几部样板戏革命电影。然而就在 1972 年, 享誉世界的安东尼奥尼受到中国政府之邀来到中国, 拍摄了一部长达 3 小时 40 分钟的大型纪录片, 片子努力绕开政府官员们的刻意安排, 把摄影机对着普通的人, 记录下许多当时中国( 中国人) 的真实影像。很少有人看过这部片子了, 因为它甫一拍完便被查禁, 直至 32 年后的今天, 仍只是在一些很小范围的学术活动中偶尔才能见到。至于这部电影拍摄前后的内幕, 以及由此演变成为一个国际政治事件, 引起轩然大波, 今天的年轻一代知道得就更少了。这一事件的演变, 使它最终成了安东尼奥尼心头的一个痛, 历经 30 余年抹之不去。

这部片子就是──《中国》。

11 月 25 日至 12 月 5 日, 由北京电影学院 、意大利使馆文化处和意大利影城在北京联合主办了一次“ 安东尼奥尼电影回顾展映”, 引起了广泛关注。这次影展的策划人卡尔洛·迪卡洛, 参与了一个“ 安东尼奥尼计划”, 专门向外国介绍和推广意大利电影文化, 从 1987 年到2002 年, 共收集 、修复了安东尼奥尼所有的 16部长片和 15 部短片, 这次北京影展, 包括了其中所有重要作品。值得一提的是, 展映在 12 月4 日安排了《中国》上映, 成为这部片子在中国的首次公映, 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据说当晚票价涨到了三 、四百元一张, 人们的热情足以表达出对大师的敬意。映后反响也很大, 各家媒体纷纷予以报道, 网上论坛和 BLOG 里的介绍和讨论随处可见。

不同年龄的人对《中国》的解读也各不相同。看了影片的一位老人说:“ 这片子是当年大批特批的, 印象很深, 今天就想来看看这根`毒草’ 是什么样的, 这一看, 没什么嘛, 很真实!”独立影人吴文光则有些不以为然 :“ 那些哪能代表中国, 在特别受限的空间里, 只能拍到特别有限的东西 。”一位 35 岁的编剧说影片唤起了他的怀旧意识:“ 我们小时候的生活完全就是那样……”而且他对当年的批判仍然有认同, “ 确实是有用心啊, 换了我在那时候也得批判, 那时就是那样一个氛围 。”年轻人的看法是最新鲜的, 一个 19 岁学生几乎有些惊讶 :“ 我觉得那时候的生活也挺丰富, 跟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啊 !” 一位电影学院的学生对大师赞不绝口 :“ 我觉得 30 多年前安东尼奥尼的意识与今天的我们比起来也蛮超前, 他是站在精神的层面上来表现中国的, 政治和经济的东西其实是次要的。”

安东尼奥尼一时又成为一个焦点, 他与中国的这段恩怨情仇一点点浮现给公众, 让我们看到了他的《中国》被了解和尊重的希望 。

安东尼奥尼式的纪录片

70 年代初, 随着中美关系正常化, 中国开始打开门重回国际舞台。政府想要西方国家来了解中国, 向西方民众展示中国的革命成果和辉煌成就, 所以想到了拍摄一部全面展示伟大革命成果的纪录片, 而这个工作如果请西方著名的电影艺术家来做就更有可信度和说服力。在意中重新建交后的 1971 年 5 月, 一个由当时外贸部长率领的意大利代表团访华, 紧跟着 7 月 20 日, 意大利国家电视台向中国外交部新闻司发出公函, 希望在中国拍摄一部纪录片, 并委托安东尼奥尼担任导演。由于安东尼奥尼的国际性声誉和左派倾向, 以及他对法西斯的痛恨, 中国政府也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中国外交部和广电部发出批文, 当时官方的邀请函由中国驻罗马的文化参赞正式转交给了意大利国家电视台。

1972 年 5 月 13 日, 一支安东尼奥尼率领的摄制组到达中国开始工作。他们受到一个中国小组的欢迎, 这个小组在整个拍摄期间都跟随左右, 小组成员包括政治负责人、电影专家等。

在来北京前几个月, 安东尼奥尼在寄往北京的“ 意向书”中曾写道 :“我计划关注人的关系和举止, 把人 、家庭和群体生活作为记录的目标。我意识到我的纪录片将仅仅是一种眼光, 一个身体上和文化上都来自遥远国度的人的眼光 。”

可是在当时的中国拍电影是不可能随心所欲不受到限制的。关于拍摄计划, 双方曾进行了长时间的谈判, 气氛一度很不愉快。

最后的结局是妥协, 《中国》是这场妥协的产物。拍摄过程也处处充满了妥协, 跟随摄制组的官员安排要拍摄的场景, 希望表现中国大炼钢铁的壮举, 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的艰苦, 大寨和红旗渠的奇迹, 宏伟的长江大桥, 工农兵昂扬的斗志……安东尼奥尼不得不设法摆脱这些人为的设置, 将摄像机对准他感兴趣的普通人, 按照一开始的想法去关注“ 人的关系和举止, 把人 、家庭和群体生活作为记录的目标” 。有时甚至不得不把摄影机藏起来, 或者花很大力气说服陪同人员让他换种角度去拍摄 ;还有的时候, 他得玩些花样, 装作停机, 捕捉到想要的镜头时偷偷开机, 或者在拍摄指定的他不想要的场景时不放胶片, 让机器空转… …

不管怎么说, 对安东尼奥尼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满怀兴奋地来到中国, 排除了许多困难和阻挠, 历时一个多月, 拍摄了他一生中最长的一部影片。

大批判

客观上来讲, 《中国》所记录的是当时中国的真实状况, 由于拍摄时间太短, 影片不可能全面、深入, 但作为一部纪录片, 它无可厚非。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 它甚至表现出一种刻意的关切, 影片通过关注中国的现状对西方文化也进行了一番自省, 从中可以看出安东尼奥尼对中国的民俗 、历史和文化力求汲取与理解的努力, 对知之不详的事物也表现出了应有的谦虚… …

然而这部纪录片还是使当时的中国大为气恼, 带着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气急败坏, 1973 年下令查禁了它。原因是安东尼奥尼只采取了 “ 游客而已”的“ 一瞥”, 关注的是日常的生活, 并没有如某些人所愿, 表现他们想要的东西。艾柯对此曾在《转译, 当马可·波罗真难》中评论道:“ 他将注意力置于个体与生存的深层质疑上, 而非抽象的辩证法问题或阶级斗争… …中国人心目中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集体财富, ( 安东尼奥尼的) 电影却把它描述成为贫乏。电影中所指的贫乏, 实际上指的是不富裕, 而中国人却把它读成了失败和境遇悲惨。”当他的中国随同人员骄傲地告诉他, 冶炼厂是用回收物白手起家盖起的奇迹, 最后人们从电影叙述中看到的则是“ 这是个用废物盖成的简易工厂”的怪事……西方人在现代艺术中赋予很高美学价值的对废弃物品的兴趣在电影里处处可见, 然而中国人关注的, 却是工业建设迎头赶上、创造业绩的历史时刻。这种对比使安东尼奥尼成了8 亿人民的公敌, 以至于街头标语批判《中国》是“ 一个公开反华 、反共 、反革命的作品, 帝国主义和社会帝国主义的阴谋”, 还往上面印了纳粹标志。
安东尼奥尼有口难辩, 不仅受着 8 亿中国人的诟骂, 而且在自己的国家也受到那些亲社会主义阵营人士的攻击, 被指责“ 背叛了中国” 。

今天的尴尬

今天我们很容易理解这部片子为什么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当时的安东尼奥尼是否有与我们一样的对那个时代中国的理解? 误读也罢, 别有用心也罢, 中国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给无数人带来伤害是事实, 安东尼奥尼是受害者之一也是事实,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们如何面对现实? 对于那段历史的伤疤我们触得也不少了, 但总感觉很少触到真正的痛处。就说《中国》吧, 它的痛岂是一个回顾展能消除得了的? “ 看来安东尼奥尼要死不瞑目了!”一个网友喟叹着──何时才能不用面对这样的尴尬呢?

安东尼奥尼的妻子恩里卡特地代表两人, 为《中国》与中国 32 年后的“ 重逢” 写来致辞: “ … …这个等待很长, 但应中国政府邀请而拍摄的《中国》今天能在北京放映一事给了他巨大的满足, 并想借此机会再次向你们表达他的感情。他祝愿这部影片能尽快与全中国的观众见面。”


原载于《第一财经日报》/ 2004 年/ 12 月/ 10 日/ 第D07 版

关于诗歌词语的一些思考

2020-05-27

时逢信息化浪潮,语言受各种冲击,其含义和力量被不断消解和重塑,探寻和把握词语的准确性是学习写作和阅读、创作诗歌的基础,缺乏准确性的词语就像放不稳的石块,难以成为构建诗歌的基本素材。借疫情期间大鸟艺术沙龙组织的一次诗歌活动 ,将诗歌中词语准确性的不同层次和维度做了些梳理,略述如下:

一、基本词义、属性和范围。这是词语最基础的层面,通常表达词语的浅表意义。由于语言的流变,很多词语在不同的时代词义发生了变化,在使用时往往还要结合语境去甄别遴选。在诗歌中,词语之间会有各种微妙的关系,其中最基础和关键的是词语之间的依存关系、映照关系,往往一个词是否有存在的必要,靠的是另一个词的支持,它们之间要有信任感,使得构建于它们之上的诗句整体拥有重要的属性——构成性(胶着性、粘性)。

二、对于诗歌创作来说,达到基本词义的准确还不够,创作需要其“个体化”,将普遍意义投射在个体表现上,这通常也是词语走向更进一步准确的过程。诗中的词语如果不经创作者进行个体化努力就不会成为作品的独特元素、反映出创作者的光辉,只能流于模仿、搬用和复制堆砌。个体化过程始于创作者,终于阅读者,同样的词在不同的读者那里可能呈现不同的含义,所以词语在此一层面向创作者和阅读者提出挑战,推动两者间心领神会,向词语的准确性继续迈步。这个双向层面准确性的个体化需求,为诗歌艺术留出极大的创造性空间,此层面不追求语言静态的表现,而倾向于在发现和揭示词语丰盛源泉的同时,与词语共舞共鸣,将其进入“人类”世界后的非凡力量释放出来。

三、要释放词语的力量,就会涉及它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层面,即它与现实世界相结合的接触面。借助于理性灵魂,诗歌成为词语与现实世界接触的横截面——有时像伤口一样经历痛楚,结成疤痕,有时像秋水长天共接一色,归于寂静。词语与现实世界二者的关系中,谁是主体谁是客体?词语是现实世界生产的符号?抑或反过来是词语创造了现实世界?这一问题的答案决定着作为二者接触面的诗歌如何准确介入现实。如果一个诗人认为词语只是人类对现实世界的经验命名,那么该诗人就会始终面对词语的傀儡身份,很难凭借它们真正介入现实,只能是被动、消极地反映和接受被命名者——那么在此层面上,诗歌被不易察觉的相似性、模糊性、虚假性缠绕,成为可供把玩的技艺,却无力拔动人的心弦。

四、越过现实层面,沿着词语的准确性脉络继续前进,还会发现它有更多的层面。继续探究某个词的本质,可以发现它的内核与另一个不相干的词紧密结合着,而在它们之上,被第三个词统辖着……这是一个相对纯粹的语言层面,词语的力量充盈饱满,蓄命待发,令人振奋。词语在这个层面展示出数学公式般的美,其准确性可被推演证明,可以在人的内心升华为无可置疑的信念。

2020年3月10日

西山鸟道春游小记

2020-05-18

题记:3月28日与挚友大鸟兄、王俊兄及家人等春游陀罗山西无名山沟,鸟兄说给这条山沟起个名字,我说太白有诗“西当太白有鸟道”,就叫西山鸟道吧。

和鸟兄相约去春游
鸟兄说就去我领养的那条沟吧
顺便拣拣垃圾

鸟兄领养了一条山沟
那是件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人会领养一条山沟
帮它拣垃圾
给它弹琴

我们带着孩子走进山沟
在冰缝、陡坡、瀑布、清潭、林间,徜徉
我们试图给孩子们讲牛粪不是垃圾
他们不以为然
几个大人把可乐罐挑在木棍上
扔石头打靶玩
孩子们也不以为然
呵呵,孩子们还领会不到小山沟的馈赠

孩子们坐在石头上野餐
灰黄的山丘衫着绿色的碗
鸟兄坐在石头上抚琴
徐风溪水应和着温切的弦音
这时光中有许多种话语被倾诉,不同寻常
正如鸟兄看着山谷不住感叹,忽然说
你听,如果我们怀揣美意而来
这山沟就会向我们表达欢迎和赞颂

有些事预想得很好
后来发生了,比想得更好
有些话听来有味道,后来回忆
更有味道

2020年5月18日 凌晨

病毒说

2020-02-19

善良的朋友啊
你们隔离自身以阻击我
这牺牲精神何其伟大
然而试想想:
树如何隔离其叶子?
海如何隔离其浪花?
你们人类实为一体
深思彼此依存的含义吧

愚钝者啊
你以为肉眼看不到的即不存在
你否认生命的无常
崇尚金钱和权势
那怎么会害怕我呢?
我极其微小简单
进入细胞繁殖,离开细胞死亡
有什么值得你害怕?

固执的人啊
口罩能阻止飞沫传播
却无法阻止伤人的话语
隔离区很快会撤掉
那割裂你们的偏见如何消除?
听吧,咒骂和嘲讽一刻不停
看吧,损害你们的疾病种类繁多,无穷无尽

诚实的心啊
当我被尘世忘却
希望你记得我
我被生命的法则支配伤害了你
那些悲伤和痛楚
是我留给你的礼物

2020年2月19日

怀念友人李立群

2019-05-30

李云是他后来的名字,我的记忆中他是李立群。

我们相识于圆明园,应该是1996年冬。那时圆明园的画家们已经大半离开了,只有少数揣着艺术理想的人的还留在那里,是个很小的圈子,唱歌的有周云蓬、张惠生,写作的有回地、阿楠、任杰、张建安等,搞戏剧的李立群、卢晓东,画画儿的有王瑛、袁厉平,现在回头看,我们应该是圆明园艺术家村最后的一批守望者,2000年以后,陆续在肖家河、树村短暂停留后,这些人就散到各地了。

跟立群的相处集中在96-98年期间。记不清初次见面的场景了,应该是通过周云蓬。圈子很小,经济条件很差,大家相依为命,不分彼此,常常是一个人有钱大家花,凑在一起吃饭,挤一张床上睡觉。那种纯真的友谊属于那个年代、那个青春,之后不曾再有。

记忆很奇怪,它会选择一些无关痛痒的场景留在脑海中。几乎每次回忆起圆明园的时光,都会在眼前浮现这样的一幕:一个夏季的黄昏,我和立群漫步在圆明园西边的荒野中,他斜背着一只褪色的绿色军用挎包,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另一只手拎着啤酒瓶,一边走一边拔打着草丛,不时仰头喝几口酒。他跟我讲述过往的故事,内容我都忘了,但他的样子我记得非常清楚——他长过耳际的褐色头发蜷屈着,在嘴角荡来荡去,他的背微驼,身体前倾,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把平和、颓丧和兴致昂然同时揉在脸上。夕阳残山暮霭中,那张脸令人惊讶地穿行在林间,那么精致生动,由于喝了酒而更加苍白,鼻翼和唇线跟摆在画架前的石膏人像一样分明,我记起一本古希脸神话里牧羊美少年恩底弥翁的插画,他比画中人更为俊美,更加无忧无虑。

是啊,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随意打发时间。在圆明园福海后面的村边儿上,他和女友租了一个小房子,布置得充满童趣。我有一次去看望他,他坐在梁上吊着的一个大吊椅上,弹着吉他唱歌。他和女友都拎着酒瓶叼着烟,不知为了什么小事当着我的面吵起来了,他们并不擅长吵架,立群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恼怒中透着十足的腼腆,他们一边吵一边释放善意的试探,很快又重新和好了,像小孩子一样。

我还记得他的哭泣。他和卢晓东隔三差五会去北影门口当群演,回来时就会有钱客吃饭。他经常以表演自吹自擂自娱,有一次展现演技,低着头酝酿一小会儿之后,再抬起头,眼泪就涌出来流满脸颊,然后又忽然眯着眼冲我一笑。我深受震动,当时就觉得,那是一种对情绪的纵容和依赖,会让心赤祼敏感,但也难免会因此受伤害。

还有一次在北大西门外好月亮酒吧,一次诗歌朗诵会,他忽然坐在地上嚎淘大哭。很少有成年人会哭得那样肆无忌惮,我过去劝慰,他不管不顾,哭了好久。那一次,他受的伤一定刻骨铭心。

立群离世的消息,是朋友通知的,当时愕然,只是觉得惊讶,但并不很悲伤。之后有次偶然登录微博,看到他生前给我的留言跳出来,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在玩什么恶作剧,之后对着电脑怔了半天,怀念他的音容笑貌。前年在南京,听阿楠说起他走当天的情形,她低声讲了好一阵子,我静静听了,依然只是感慨生死无常,我并没有意识到他带走了什么。

但写这些文字时,悲伤和疼痛一点点袭来,我终于明白那个当年的好朋友离去了,不是去了上海、泰安,不是山水远隔,而是生死相别,不会再聚首谋面,不会再听到他用山东口音叫我的名字……

1999年之后,我和立群从北京相别,之后再未相见。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末的圆明园,也只剩了一些碎片。看到群里朋友们写的怀念立群的文字,还有很多照片,对我来说很多是陌生的,我一一看过,对立群的了解加深了很多。感谢为出此文集而奔走操劳的朋友们!

想念那个童真善良、不羁而痛苦的灵魂……我为他祈祷,深深地祝福他在天国安宁快乐!

2019年5月30日

通向语言的途中——王涛先生《观山海》作品印象

2019-05-10

2019年4月20日,王涛先生个展《观山海》在国际艺术岛·海美术馆开展。我们在艺术岛聚首数日,相谈甚欢。——题记

对架上绘画作品进行技术性批评总有一种徒劳感,因为对任何技法、意义做中心思想式的论述,就像我们在日常中使用语言,通常都太随意,太模式化,缺乏意义。艺术作品(尤其是当代架上绘画作品)应该被移入诗意之中,用诗的语言去理解和表达,进行化约和提纯,否则它在被言说的时候就会沦为日常语言捕获的对象,成为一个空言的载体。

有一天我站在窗口看见王涛先生在小区里走过,他在一株树前驻足,盯着树上的叶子看,然后上前摘了一片,放到脸前,背过身去缓缓踱着步离开。我猜他一定把树叶放到嘴里去了——他对味道有特殊的感受。他精于烹饪,自告奋勇进厨房给大家做饭吃,在吃饭这一事务中表现出一种慷慨的精神,言谈间自然流露着对食物的喜爱——这与他懒散的眼神和随意的举止不符,因而令人诧异。喜欢食物的他却很瘦,这同样令人诧异。这位携带着一个食物图谱的艺术家散发出一种精致的烟火气息,和他更浓烈的超然艺术气息混杂在一起,使他比看上去更年轻、也更沉稳、更不可捉摸。

人神秘地(几乎是先验地)置身于绘画中。一件艺术作品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它立即与观者建立起连接,从而使其成为人之世界的一部分,它还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本能,成为一个链接点,把所有感受到美的人聚集起来构成超越时空的作品世界,它甚至成为一个创造记忆的奇点,一个黑洞,把不可逃逸的思想(通常来自创作者)吸进去,在另一端创造出普遍的、阳光般的可以投射的能量。从来没有脱离了人的艺术作品,任何一幅作品中,人是它的首要属性,而作品的作者——是这首要属性中的原发元素,他具有自我献祭的自觉使命,这是作品之所以具有生命气息和灵魂的原因所在。

其次便是语言。王涛先生说,作品说到底还是语言问题。这是一个画家在通向语言的途中抛出的一个断言,这个断言使悲观具有调和的可能性。用于表达和理解画作的语言可能是局限的,但“语言与画的关系是无限的”(福柯),在这指向无限的关系中,“语言”是积极、充满能量、变幻莫测的一极,它所拥有的超越表象的纯粹属性之一是阳性的,它赋予画作生命。而在经由画作而通向语言的途中,一切都可以被包容,一切也可以被搁置,一切都有留给时间解决的可能性。

一种顽强的、克制的隐忍体现在《观山海》系列作品的辉煌色彩中,而在色彩背后,在黑色、红色、蓝色覆盖之处,才是光释放力量的所在,才是光真正抵达的地方——也可以说那是人的目光抵达的地方,那是词语的居所,“是在我们不能为那种关涉我们、掠夺我们、趋迫或者激励我们的东西找到恰当词语的地方。”(海德格尔)置身此处,我们沉默。是什么使我们停止不假思索地讲话,去寻找无声的语言?是什么使我们哑然失语,环顾四周,不知今夕何夕?从这二十多幅架上综合材料作品中,我看到艺术家痛苦的尝试:在言词不可能表达的地方,以一种高度的敏感和自律,带着孤独的仪式感,竭尽全力开始说话。

阿甘本说批评有三个层面:文献学-阐释学层面、表相层面和姿式层面。姿式“首先是一种在语言本身之中的有力的在场,一种比概念的表达更古老也更源始的在场。”姿式与语言密切相关,“在姿式中被谈论的,与其说是某种前语言的内容,不如说是语言的另一面,是内在于人类语言能力的喑哑,是它(语言)寓居在语言中的无言”(阿甘本)。一个画家必然拥有某种极具个性的、毫不含混的姿式。王涛先生曾是某地美协秘书长,后来辞职,成为一名职业画家。义无反顾地走向画架,这是优秀艺术家的经典姿式,采取这种姿式生活和创作的艺术家具有一种已然力量,这种力量在创作中是如此表现的:把生命的信念和对艺术的热爱掷入作品。这种弃绝所有走向画架的姿式,弥补了表相层面因无法言说导致的巨大缺口,使作品得以隔绝虚假、空无和自以为是的污染,走向澄明、寂静和开阔的美。

绘画是典型的词语,是对一个完整高级符号系统的命名,是一种赋予复杂事物以存在事实的神奇创造。在《观山海》系列作品中,符号(古文字)是核心的元素,作为一种工具,它们被使用得十分直接,甚至有些恣意和挑衅意味,从古字典上取下的书页贴满整张画布,大大小小的文字取缔了日常言说,它们的意义聚焦在符号的源初维度——宣告其创造世界的使命。古旧的现成品被遮覆在尊贵雍容的龙、花鸟、山水之下,构成一种神话般的创世隐寓,在此隐寓之上,从文化考古的角度出发,沿着词语相似性的缠绕轨迹,可以解读出作品对帝国权力、传统文人趣味和家国天下的解构;再进一步,如果对带有石头般正方形棱角的树叶、星空般的水流和卍字、球状云团等符号进行批评性构建,则可以迅速使这个系列符号作品变得庞大繁复,轻而易举将人迷失于它所创造的国度。

《观山海》中作品的元素几乎都来自传统,但创作语言深具先锋和实验性,正是这种现代语言的娴熟运用,传统元素才能被转变为一种高贵的、具有神圣指向性的载体,这种载体乍看起来十分自然流畅,能被所有人接受,但如果深入触碰,却免不了会发现深深的隔阂。这是元语言层面的生疏,也许需要观者深入符号的神圣性历史,并经历现代性解构历程,获得词与物之间主客体异位的经验,才有可能重新建立起观看与被观看的关系。这个挑战也是王涛作品当代性的一个表现,颇值玩味。

王涛先生有点像王小波。我没见过王小波,但我觉得他侧身站立的样子像,这是一种想象的真实。我问他王小波是哪年的,他说是56年的(经查是52年的),比他大两岁,我说你们是一代人,他沉默不语。这类比和沉默瞬间丰富了我的很多想象,他曾说起的成长经历因此具有了强烈的文学性,辍学、当知青、当兵,辞职、出国……一个特殊时代的背景,会被怎样置入到作品中?那山海、花鸟和龙袍,那被精心浸润和打磨过的繁体字,跟这个时代的命运如何交织着?这些略显宏大的话题我们没有去碰触,还是把它们交给沉默吧。

他还说,我的作品很简单,没那么深刻。一个画家对自己作品的解读应被审慎考察。一个人对自己的解读通常也是最大的误读,因为很多时候,来自自我的表达是被双向阻止的,不仅像日常谈话一样成为一个阻隔,而且更容易被自我经验和记忆束缚。批评也是如此,它可以用游离于原始符号的另一种符号——文字,构建出与被批评对象平行的、扭曲的或者冲突的词语世界。这是文字的权力,也可能是它的妄为。无论如何,在可被表达的话语之上,深入语言的无声领域,才是作品的国度,那是一个被理解之光照亮的国度。

我希望在那里与一个灵魂相遇。

火车上,我在手机里看王涛先生的画,困意袭来,眼睛中渐渐只有些颜色在闪动:黑色是虚无的颜色,也是不管不顾、骄傲的颜色;红色是流动的、自行了断、自我隔绝的颜色——它们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它们都深受这个世界的青睐推崇。金色,金色是像这些文字一样退隐的颜色,是一种悄悄告别的颜色。

旁边很多乘客在刷快手抖音,他们不戴耳机,旁若无人。这是一个新时代,一个对语言和符号进行任意复制、缠绕、误读的时代,相似性模糊了很多界限,意识空间里灰色的地带延展开来,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望无垠。

在雪地上走

2019-02-14

在雪地上走
没有意识到快乐
积了很多

到得门前
跺着脚
抖落满身的雪花时
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打印一份文件

2017-11-17

穿上袜子,穿上厚外套
骑上二手的山地车
向着打印店疾驰
临出门做了祈祷
中年人,眼睛仍然模糊
道路和道路两边是车胎创造的世界
而你是异乡客

渴望去爱某种
像断了的骨头一样始终存在的东西
想着俄罗斯文学里的死亡
像冬天的风凛冽地吹进脖子
哎,爱和哭,都是了不起的字眼
都是驱除麻木的风
中年人,写作的人
你如何书写“风”
才配得上一世为人,走过这路……

打印店毫不起眼
是今日非去不可的地方
中年人你该庆幸
作为一个人偶
你本来不必去,正如你无处可去
你随时可能死在街头
或早早埋在房子里
烂着,等着死期

但你去打印了一份文件
回来时世界已裹入夜色
灯在四处亮起
这城市既熟悉又陌生如初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2017-09-25

大学毕业后不久的一天,我手里拿着本闻一多的诗集经过一座桥,默诵着他那著名的诗句:“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突然间心中激奋,手一扬,把诗集远远抛到桥下去了。那一刻我就想,如果生活是沟死水,没有美的位置,那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打定主意不要死水般的生活,要去探寻美好的东西,发现生命的真谛,去与这个新时代的脉搏共振,让自己的年华饱满充盈,不致虚度。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已年届不惑。回首眺望,那个在风中告别闻一多的青年,就这样一路走来了:他浪迹圆明园,和一群诗人、艺术家们一起忍受饥寒,吟唱世纪末的挽歌……他在万圣书园编刊物,组织学术活动,激昂文字吞吐山河……他在中关村被互联网浪潮激奋,痴迷各种IT技术,创办电脑学校……他一直在写诗、写小说剧本,在宋庄办艺术网站,创作实验艺术作品,策划展览,拍独立电影,在学校授课教书……

现在想起来,走过的路虽有坎坷崎岖,但却十分美好。人在年轻时精力旺盛,被强烈的求知欲和对美的向往所激励,怀着热切的希望去探索对未知世界,毫不畏惧困难和艰苦。如果说人生用水来比喻,那么年轻的世界就像小溪跃动于山涧,辗转腾挪,欢快奔涌,与一个又一个岩石碰撞,迸溅着浪花,四射出种种活力。

那么人到中年,又该如何呢?溪水奔出山涧,进入宽广的平原后该是什么样子?结婚生子定居家乡之后,面对日益安稳平静的生活,又该如何解读闻一多的《死水》呢?我还有把它抛到桥下的勇气吗?带着这样的思考,我选择了在忻州创办清汇河,引进青少年道德赋能与英语教育项目,为家乡的发展做力所能及的事。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让自己的世界成为一潭死水,成为“破铜烂铁”和“剩菜残羹”的归宿地,不应把这潭水“让给丑恶来开垦”,来“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而是应该让它保持清净澄明,利己益人。

这不由让人想起理学大家朱熹那首深刻隽永的诗《活水亭观书》:“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找到知识的源头,不断更新自己的认知,让自己像这半亩方塘一样,虽然平凡,但却拥有天光云影的情怀和胸襟,虽然有限,却总是能给予,然后再从源头不断地获取新的力量补充。

这算是创办清汇河的初衷吧,除此之外还有段渊源。“清汇河”作为一个机构其实多年前在山西临汾就曾存在过,当时几个朋友一起为她起名字时我也在场,“清汇河”这三个字中有一个是我贡献的,忘了是具体哪一个,也忘了这三个字的机构名称准确的含义,清楚记得的是,我们希望她的名称中的字都带三点水,跟水有关。就这样跟“清汇河”结下缘份,虽然当时没有具体参与到项目中,但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哪怕是一滴水也深感荣幸。后来该机构经历风风雨雨,2010年在临汾停止了运作,但我觉得清汇河并没有消失,她像地下的河流一样依然在流淌,她的源头还在,那些高远的理想和纯洁的服务行动,通过其他伙伴机构依然源源不断地释放着活力。所以事隔七年,当有机会在忻州创办一家公益机构时,我立即想到了“清汇河”,我觉得用她来命名我们的机构,实在是最贴切不过了。

巴迪的朋友来拜访时,曾问过机构面临哪些挑战,打算如何应对。我脑海中涌现出很多场景:青少年们大大小小迷惑不解的问题,家长们焦虑的眼神和无奈的叹息,学校校长和老师们忧心忡忡的陈述……也想到了伙伴机构们都在探讨的公益机构注册难题,跟学校合作的沟通障碍,教育领域中家长和校方面临的“囚徒困境”等,还会想到未来“断奶”的阵痛,筹款的不易……

这些都是挑战,从在北京参加培训,到后来去江门、晋城实习,我们都已充分意识到在基层开展项目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但我们也明白,这些挑战表面上看是困难是艰辛,但其实质是珍贵的财富和快乐礼赠,它们之所以存在,是为了磨砺我们以促使我们成长!事物看上越是艰难,越是有着极其宝贵的知识在其中等待着我们去学习和收获,这就像是珍珠是千百次苦痛的产物,而黄金则经过烈火的熔炼才得以提纯。

有源头活水的溪流,何曾在意挡在面前的石头呢?它与石头一起合奏出美妙的旋律,然后快乐地向前奔去。有源头活水的半亩方塘,何曾在意它的弱小和局限呢?它守着一隅之地,却映照着天光云影,与大海互通心意。面对挑战和困难,我常常会想,“清汇河”哪得清如许?源头活水又在何方?

周末,当和青少年们在一起学习,看着他们背单词、磋商、画画、做手工、弹吉他,张罗着创作微电影时,我觉得很快乐,他们像清清溪流在欢唱,会让我想起自己的青春时光,年轻的一代永远具有生机勃勃的力量,他们是清汇河的活水吗?顾视清汇河这个小小的机构,我也同样快乐,她像一亩方塘,巴迪的通过系列的理念培训和陪伴行动赋能给机构,使她具备卓越奉献、给予利他的品质和追求,能够秉持着质朴、纯洁的动机,为社区做无私的服务,本着谦逊的学习态度,与其他伙伴机构共同行动和反思,不断付出,不断收获……这些是清汇河的源头吗?

也许答案需要在以后的探索和践行中,不断求证,不断靠近,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有勇气、耐心和超脱。不管怎样,我确信,只要走在这条服务的道路上,人生就是充实的,就不会虚度。回首二十年前,我对那个抛掉《死水》的青年人颇感欣慰,希望再过二十年,当我步入老年时再次回首眺望时,对这个拥抱清汇河、探寻活水的中年人,也能满意。

爱的纽带

2017-07-15

我说好了7月份要去青岛看望Shireen,她是我的巴哈伊老师,从加拿大回来,在青岛的妹妹家小住。我们有十多年不见了,很是想念她。2017年对我来说是个不同凡响的年份,从1月份开始就频频出行,发果此番能以去青岛看望Shireen来给上半年划一个句号,将会十分圆满。

但遗憾的是这次却无法成行了,因为刚刚接手了一个教育项目,要在暑期里组织一个社区青少年小组,陪伴他们进行学习。

我是1995年开始接触巴哈伊的。那时在上大学,对外国文学和存在主义哲学感兴趣,当时一些西方文学作品对我影响很大,如托尔斯泰的《复活》、《安娜·卡列尼娜》,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还有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幻灭》,还有司汤达的《红与黑》,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对信仰的认知和探索。受这些作品的熏陶,我对宗教有种亲近感,也很想去了解,于是到图书馆找书来读,粗浅地接触了一些基督教和佛教的书,没有人指引,读得很困难,似懂非懂的。

有一天,同桌去参加一个英语角,借了英语老师的一些书来看,其中有一本白色封皮的《人类新曙光》,书名很吸引人,我就拿过来翻看,原来是介绍巴哈伊信仰的,怎么还有这么一种宗教信仰?从来没有听说过,书名和目录给人的感觉很现代、鲜活,而读了几章之后心就被震撼到了:原来信仰可以这么简洁明晰,这么包容,这么具有时代感,无可置疑地令人信服。于是我让同桌带我去见这位老师。

首次见面给我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很多学生聚集在Shireen不大的教工宿舍里,气氛轻松愉悦,每个人都很友好和善,而Shireen则像大家的姐姐,具有罕见的亲和力,笑声朗朗,像火焰一样热情,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每一个学生的心。当我做完自我介绍在床上坐下来时,床板塌了,大家都跌坐到了地上,挤作一团,笑声大作。Shireen给我取了个英文名字Unity,意思是团结,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棒,一直用到现在。

自那以后,我就成了Shireen家里的常客。Shireen十分谦逊,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作派,于是很快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随着从她那里了解到的巴哈伊知识越来越多,我对这位这位师友的尊敬和爱与日俱增。她介绍其他地方的巴哈伊朋友给我认识,并鼓励、陪伴我去拜访他们,学习和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她总是给予无私热忱的帮助。而其他认识的新巴哈伊朋友,也都是那么超脱、快乐和真诚,乍一相识就可以推心置腹地交流,缔结纯洁牢固的友谊。终于有一天,同去拜访完外地的朋友之后,在返回学校的火车上,我认真地对她说,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巴哈伊。

虽然对宗教充满向往,并很快就接受了上帝、灵魂等概念,认识了巴哈欧拉的地位,但我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停留在这些知识的粗浅理解上。毕业的那年,Shireen辞去教职,先后去了天津、珠海工作,最后远嫁加拿大,我也去了北京,开始北漂生涯。那时不想过按部就班的日子,总是向往自由,向往更精彩的未来,但却不知自由和未来在何方,觉得巴哈欧拉的教导肯定是神圣的,只是自己做不到,没有力量按照祂的律法去生活。

万幸的是,在北京很快也结识了另外几个十分杰出的巴哈伊师友,他们陪伴我参加儒禧学习,深化对信仰的理解,给我精神上强有力的支持和鼓舞。以前还没有社区建设和其他服务活动,在日常生活中,信仰对生活的影响也不明显,但在一些人生的节骨眼上,面临一些重要的选择时,巴哈欧拉的圣言和这些朋友的音容总是会在脑海中浮现,帮助我去看精神层面的财富,而不被物质欲望所左右。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信仰都让我不要太悲观失望,要超脱凡尘俗物,将目光朝向巴哈欧拉;在任何艰难的时刻,我都会对自己说,你是一个巴哈伊信仰的追随者,是这个时代有幸知道巴哈欧拉圣名的人,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祈求,你就必能得到祂的福佑,经受住所有的考验。

就这样,渐渐地到了不惑之年,渐渐地感到巴哈欧拉的慈爱和恩典越来越真切,越来越丰厚。尤其是从2014年开始,在北京一位朋友的陪伴下,我在家乡开始了学习小组,组织祈祷会和十九日聚会,渐渐地和朋友们开设了儿童班,真正投身为社区的发展做一些切实的服务,这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原来,巴哈欧拉开启的这个时代如此荣耀,分享巴哈伊信仰的喜悦如此甜蜜,沉浸在巴哈欧拉圣言中的欢乐如此美妙!

今年是2017年,是至大美尊巴哈欧拉的诞辰200周年,对所有巴哈伊朋友来说,都是宏恩倾泻的年份,其间种种感受,万难用言语来表达。我只能把一些事件陈述一下。

首先,新年伊始,在上海参加了一个以“上帝之言”为主题的研讨会,解决了我最近几年读书和写作中遇到的若干重要疑虑问题。我仿佛触摸到了“语言”的一些真实质地,也明晰的写作的价值和意义,对圣言的伟大力量及其与这个实存世界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通过近一段时期以来对圣言的研读,以前很多根本读不懂的哲学书籍,一下子也能读进去并且理解了,比如福柯的《词与物》,阿甘本的《语言的圣礼》等。这真是堪称神奇!

其次,春节期间,前往圣地海法和阿卡做了为期5天的特别拜访,多年夙愿,终于成行。在圣地期间,开头的两天倍受震动,好像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历史中,百感交集;后面的几天则特别愉悦,充满对未来美好世界的向往投身于建设进程中的迫切渴望。

还有,我已下定决心在家乡开展一个青少年赋能与英语教育的项目,与相关的机构联系,进展顺利。从4月到6月,历经北京、广东和山西的学习和观摩,如愿在7月份在家乡开始实施。从现在起,我终于可以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为心目中真正的教育事业努力了!我将开始学习如何践行“整合的人生”,去“平衡物质与精神的生活”,行走服务之道,最大限度地体现人生价值……

瞧,这些果实多么饱满,它们带给我的愉悦和喜悦来自灵魂深处,持久而深沉。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品味着这些美好的事物,我都会深深地感激那个把巴哈伊信仰带给我的人,Shireen。由于马上需开始组织青少年项目,我不能去青岛看她了,虽然不能见面,但我们的灵魂紧紧相依,从未远离过,也许,服务我们共同的家乡比去看望她更让她感到欣慰。

值此大吉之年,以此拙文展露一点点心向至美圣尊的历程轨迹,微不足道,辞不达意,谨表示对巴哈欧拉的恩典与赐福之感激之万一。

最后,希望读到此文的朋友们安宁快乐,因为对巴哈欧拉爱的纽带连接着我们,我们的幸福是共同拥有的!

心灵是光的壁龛

2017-06-10

我赞赏祼体的诗人
也赞赏把他抓走的警察
我赞赏诗学的努力
也赞赏保护儿童的眼睛

我相信词语是可以触摸的
也相信物是空空
我相信你会爱我
也相信我们彼此错过

我能说出九十五个心愿
也能静默地等
我在未来的墙后面
把时间的衣裳脱掉

时光是未完成的必然命运

2016-12-14

纪念原平时光读书会举办100期而作

两年前,我和好友大鸟在忻州发起读书会,同学付小平在原平发起时光读书会,我们常有交流,互相激励。因为这个渊源,值时光举办100期之际,小平嘱我写点东西纪念,我欣然领命。

然而对于时光读书会,除了小平这个发起者之外,我了解有限,其实是个局外人,100期中只参加过一期,就是上个月《国风气象》发布会那天晚上刘勇老师分享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其他动向都是在微信里关注,也很少冒泡和大家交流。所以几次坐在桌前,似乎略有胸臆,落笔却成踌躇,思绪散漫,总是被“时光”这个词牵着,回到少年时代,忆起原平的故人旧事,以致数度拿起手机,拔通那些多年不通音讯的少年伙伴,道个珍重。

我祖籍宁武,12岁时随家迁至原平石豹沟煤矿,初中时代都在那里度过,后来到忻州读高中、大学,师专毕业后又分配回原平长梁沟镇中学,此后在外漂泊多年,但若以户籍来论,我是原平人;再后来结婚成家,娶的妻子也是原平人。

很久以前就发现一个现象:和原平的同学见了面,很容易就谈到文学、艺术或社会理想之类的话题上去,一度以为是煤矿子弟的自由风气使然,但上次去参加发布会,大家谈到“原平气象”,同去的朋友都感慨说,原平的文化底韵的确深厚,这才蓦然觉得这现象应该也归功于原平地域文化涵养蕴育,顿时觉得身为原平人是很荣幸的。

我和小平初中、高中都曾同学,她性格温婉,说话做事很稳重,平时低调内敛,不喜欢张扬,但在文艺活动中却常常闪耀光芒。记得初中时她是学校的播音员,经常在喇叭里朗诵诗词文章;高中时元旦晚会之类的活动,都是她来主持,落落大方,就跟现在一样的风范。平日里有同学说她孤傲,我们之间交往不多,但感觉上很亲近,并不疏远。我总觉得她内心深处有一个更丰富的精神世界,她很小心地守护着。而我好像也是那个世界的一员,我也愿意一起守护。

然后是20多年的时光。大学毕业后我只身去了外地,与同学们渐渐都失去了联系,只有少数几个还能在QQ里偶尔见到,其中网名叫“圆脸蛋”的,就是小平,我偶尔在QQ空间里写些东西发些照片,给我留言的同学屈指可数,其中就有她。我也常常读她的文章,常常被打动,知道她内心的那个世界没有被庸常的生活抹去,反而渐渐扩大和丰富,渐渐清晰起来。

所以,当小平在原平组织起读书会,并且声势日隆,影响甚大,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既有她这样的发起人,又有“原平气象”的氛围根基,事情仿佛必然如此。而读书会名为“时光”,更增加了我对这种必然性的解读。

对时间,黑格尔有这样一段论述:“……时间是作为自身尚未完成的精神的命运和必然性而现相的,而这个必然性就意味着必然使自我意识在意识里面具有的那一部分丰富起来,必然使自在存在的直接性——这是实体在意识中具有的形式——运动起来,或者反过来说:必然使被认作内在东西的自在存在,使起初是内在的那种东西实现出来和公开出来,这就是说必然促使自我意识达到它自身的确定性。”

这段话,结合对往日小平及一些同学、包括自己的回忆,不由生出很多遐思和感慨。年届不惑,人生的脉络隐然可见,如“命运”这样神秘的事物也好像现出一些可供端详的面目:我仿佛看到,今天的时光读书会就是小平(其实是读书会的所有读友们)过去内心世界里长出来的树,而我们今天一起张罗读书会的这种情谊,影响到了20多年前,让我们相互感到亲切。

我想,是否可以说,时光本身——不管是30年的友谊,还是100期的读书会——之所以绽放在我们这些人的生命中,不是因为别的,乃是因为我们过去尚未完成的精神命运、我们对内在世界的向往被创造了出来?是否可以说,在真正的时光中,现在与过去有着直接的联系,把握好现在,过去也就可以被重新安置?而回溯往事,也就是在揭露出被隐藏着的、必然的现在?

是否可以说,时光读书会,我们看到的这个热爱阅读的群体只是最外在的表相,她的本质,不是一群人,不是一个场所,也不是思想的碰撞和交流——而是一股尚未完成的精神的必然命运在浮现,如同灯光亮起,舞台上那些人物的命运浮现?虽然这戏剧充满了未知,但在演完的那一刻,我们会知道结局早已由开始确定?

是否可以说,“时光”其实是一个带着进行时属性的词,她不属于过去,不可被纪念(能被纪念的只是记忆,它无法占据实在的时空,只能存在于人的意识之中),只能去实现和完成?就像航船犁出的浪花,它傍着航船前行,它的存在必然伴随着不断的消逝和新生?是否可以说,“时光”浑然整体,它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两端,它跟日出日落全然无关,它就内在是精神的一种具体呈现,一种内在世界对外在世界的填充方式?

心念至此,仿佛看到时光读书会换了个模样,像当年的小平,豆蔻年华,秀美端庄,守护着她的内在世界,正在确立和完成她必然的命运。而我心里安静,也写不出更多的话,唯有向她致以深深的祝福,带着对我们共同的内在世界的赞美和感激。

2016年12月14日   忻州

隐藏的文明

2016-09-07

历史的一部分不是被湮失而是被隐藏着,就像地下的宫殿,不是归于无痕而是等待有一天被发现之后重见天日。

最近在读《我的名字叫红》,有关波斯细密画的故事和哲理十分精彩,深感触动。还有,那个时期,一本书的诞生是一个大的事件,是由作家、诗人、画家、匠人、学者、驿站的马夫等一个庞杂的系统来完成的。而这样的本书,关乎国家的命运、政权的更迭、神秘的生死、伟大的爱情……

Universum

一幅手工细密画,表现一个学者从地球探出头,看到了神秘的宇宙